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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从小到大所有人给我寄过的信。有小时候我跟我哥到北京读小学校,我娘在保定寄来的信。嗯,这些是我哥去留学之后给我寄的信,里头还夹着英国的树叶。这是南下之后朝雨给寄的信,还有肃卿和你的来信。” 他坐在桌沿,江水眠撑着桌子,他给她一一细数,也忘了要给她上课的事情。 卢嵇笑道:“其实偶尔会再捡出来读一读。有些人已经不在了,幸好还有信留着,我也喜欢信封。就这一枚,肃卿从苏州寄到德国,初春的时候,必定上头沾了来自上海的花粉,三个月走在海上,沾了苏伊士运河的水汽,穿过了大半的地中海,又兼有德国铁路运信包留下的一点点蒸汽车头的烟灰。才到我手里的。” 比如他哥哥不在了,母亲也不在了。但信还留在那里,兄弟之间的拌嘴与鼓励,分歧和相似都留在信纸里;他母亲曾经精神歇斯底里背后的关怀与期盼,也藏在颜色微微洇开的钢笔字里。 江水眠曾经生活的时代,早已不是信的时代,但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卢嵇的感怀。 她一直以为卢嵇是个老不正经的骚浪贱,这会子却品出来。 他有点赤子之心。 有不明说的重情。有将心比心的同理心。 这些情绪对一个想做大事的男人来说,显得无关紧要,甚至有点绊手绊脚。在利己主义的世界里,这些情绪或许被叫做敏感与矫情。 江水眠穿越之后,总计较着世界历史的年份,计较着动荡之下自己的未来,好像什么都忍不住掰着手指算一算。前世爹不疼妈不爱,在家里多说一句话都要发疯;到了学校没什么朋友,性格有点难搞,张嘴乱插刀子。这样的江水眠,以前是最不喜欢卢嵇这种性格。 她总觉得没有什么情绪是斩不断的,没有什么人或事是非要流连的。 但她好像渐渐的变了。 或许是从过一回童年,老天爷强塞她一个爹开始改变的吧。 或许是从她因为要装小孩,不得不和善待人,不再装以前那副谁都瞧不上的欠揍样子,事情有了转机吧。 她对别人好一些,就想也不敢想似的,真的也得到了别人的温柔以待。 就在二人每天没几句话的柴米油盐里,在哄着隔壁唱戏的小哭包背词学武的日常里,在和卢嵇数年通信的字里行间里。就寥寥几个人,淡淡的围成圈,把她以前失去的、以为再也长不出来的一部分心肝肠肺,补了回来。